韩东和毛焰

2018年我只感动了一次,看韩东写毛焰。


或许有人相反(相同),看毛焰画韩东。


韩东写毛焰没有写得多好,同样毛焰画韩东也没有画得很神,都是他们能力范围内的事。令人感动的,是个体的相遇。一切真理都是一种相遇(拉康)。


还有一句话,已经追溯不到源头:“一个作家写到最后的最高成就,不过是在人群之中,一眼认出另一个作家。”


我猜想,他们的相遇是沉闷的一响。90年代的雪夜,开车撞到一棵松柏的声音。2018年和2019年的交界,在南京,著名策展人为他们筹备了一次交流,在冬天依然不热情。


诗人和画家作为技人,是极其困难的两种。第一困难,是眼前的历史,如横尸遍野,职业要求他们不得不看过去,给自己壮胆,走出一条新路。第二困难,是门外的人间生活、全世界叫喊的幸福声音。


可是,他们俩追求“空”。To be or not to be? Not to be. 什么友谊这么苦闷?毛焰的托马斯,韩东的《悼外外》,如影随形的灰。

韩东:“生死相对运动,而你我不动”。


“空”不是境界,是最狠最彻底的技艺。空都是清扫过的,空是下山,是剥夺一切叙事的可能。暴风骤雨已经没有痕迹。坦诚都是反思过的,在最干净的笔触里隐藏着最深刻的悔悟。


韩东和毛焰,两个苦行僧。从此,写作可以隐姓埋名,绘画可以不要观众。


我们惯常的感知,根本的前提不就是接触?视起源于光线在物体上的舞蹈,听是耳膜与一定范围内的音律共振。接触是压力、侵犯,或者启示。如果接触是相遇,那么必定超越主体,超越预期。


绘画偷取光的艺术,诗歌是语言和声音的奴隶。光从宇宙而来,来自另一个时间和空间,宇宙不可知。声音来自此刻、此地、此在,此在不可说。

绘画和诗歌,在宇宙和此在之间,在不可能与不可能之间,带来了新的,古老的美。画家和诗人的相遇,是其中一段。